柏辽兹x李斯特 | M.Litz观察日记

依然是在巴黎写出了这篇文章,将几个可能敏感的词换成了拼音。

模仿柏辽兹个人鬼畜文风的日记第二弹(友情微cp)

旧文丢来子博存档,有点bug但是懒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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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You are someone out of the ordinary. —Berlioz to Liszt, letter of 15 January 1854


1830年12月4日 巴黎
[幻想交响曲的首演;我与李斯特相识的第一天。]

巴黎已经步入冬天,就连著名的“观光客街道”香榭丽舍大街上游客也寥寥无几。对于大多数巴黎市民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冬日,也许只有个别行人会注意到街头张贴着幻想交响曲首演的海报,我一生中最伟大的剧作,而它的作者正遭受着狂热的思慕所带来的折磨。我的那位莎士比亚心上人令我黯然神伤,寝食难安,所有这一切,如同这部交响曲的名字,不过是我个人的幻想一场。
经过反复斟酌,我最终选择在Conservatoire进行首演,只因前几日那位可爱的小姐,Harriet Smithson正是在此地表演了莎士比亚的舞台剧,哪怕她说出半个字的赞美,我所做的努力也有所值了。但她会注意到这么一个毫无来头的作曲家吗?一个既没有六匹白马拉着的马车,也没有镶着金线的大衣外套,外表看起来与普通人毫无二致的作曲家?
我听见自己的心搏,如同蒸汽机活塞反复撞击;我的每根肌肉都在痛苦震颤,无法挣脱。
整场演出我都沉浸在自己的焦虑情绪里,甚至没有注意到中场的帷幕早已落下。当我抬头回顾四周时,我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正向我走来,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令我甚至怀疑此处是否应该用少年而不是青年来称呼他。不仅如此,这个人似乎拥有天使般的美丽面容,让人联想到古希腊神话中的Pan或者Orpheus,剧院里昏暗的灯光也无法阻止他的闪耀。
随后我知道了,那是弗朗茨·李斯特,从小就被称为莫扎特转世的小明星,巴黎人向来喜欢举止优雅的漂亮人物,而不是像我这样——外表酷似一个雅各宾党人的反动派。
“先生,您的演出非常精彩,令我感动颇深。”他摘下礼帽向我问好,同时报以友好的微笑。
这真是罕见的场景,我几乎已经习惯了讽刺、挖苦和被人无视。
“听到您这么说我很是高兴,很少有人这样夸奖它们。就在昨日,我的老师还建议我全身心地投入医学放弃创作。”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引发了一声轻笑,“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就这么同他认识了,虽然我们身份悬殊且年龄并不十分相近,但李斯特给我留下了相当不错的第一印象,不仅因为他有着漂亮的面容,而且他的法语讲得相当流利优美,对于我来说这两点就足够了。
在他前来拜访我的前一天,我们都还不认识彼此,我对他说起歌德的作品《浮士德》,他虽还没有读过,但是很快便像我一样喜爱这部作品,我们彼此互相理解,自此我们的友情变得越发亲密起来。
过了几日,我收到一封李斯特的来信,他将我的幻想交响曲改编成了钢琴曲,并将谱子送给了我。


1832年12月9日 巴黎
[李斯特出席了我的演出。]

我站在指挥台上指挥乐队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剧院里人非常少,除了我和我的乐队之外,就只有李斯特和几个观众在场。他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非常开心地望着我,冲我挥了挥手。
彩排结束了,我感到一阵紧张。
在以往我的正式演出中总会出一些意外,比如鼓手用力过大戳破了鼓面,指挥打翻了谱架,或者不知从哪里来的我的反对者引起的骚乱,甚至由于突发的天气原因使得观众无法来到剧院。
就在这时,李斯特从观众席中溜出来,跑到了舞台上,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给了我一个安抚的拥抱。
“您怎么了?我的朋友,您在为接下来的演出感到紧张吗?我向您分享一下我的秘诀吧,站在台上的时候,就把观众都当做木偶,喏…就是街上玩具店里摆着的,手指会动的那种。”
接着他告诉我,他小时候给一位公爵老爷表演过后,那位老爷送了他有整整一个玩具店那么多的木偶。
他说的一点儿没错,如果说观众们都是木偶,那么表演者就是牵着无形的丝线的木偶师,他们操纵着观众的情绪,并从观众的一举一动中得到反馈,我眼前的这个人尤其擅长此事。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李斯特越过三阶台阶跳到了台下,回到了自己原本预定的座位上,他回过头悄悄对我说道,“我会为您加油的。”
很快我便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在临近结尾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观众席穿来一阵鼓掌叫好的声音,我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李斯特,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大家都认出了他。
“这就是您所说的为我加油吗?”
他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向我,“我暂且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
看着他的眼睛,我既无法反驳也难以责备他。
演出结束之后,李斯特把我拉到他的公寓,他和他的母亲热情招待了我。
令我感到惊奇的一点是,他的母亲并不是匈牙利人而是一个地道的德国人,为了支持儿子的理想,这位伟大的母亲搬到了她从未来过的巴黎并开始从头学习法语,而李斯特——他的德语明显讲得不如法语好。
他的公寓同我的一样,并不豪华,但是有很多藏书,那么多的书把书柜都压得摇摇欲坠了。除此之外,他的书房中放着三架钢琴,老实说,我丝毫不了解这种乐器,我学过吉他、长笛,但我的父亲从不让我碰触这种乐器,仿佛我一摸到它就会坠入音乐的深渊。
李斯特向我介绍了这三架钢琴的来历——其中一个来自贝多芬,另一个是他父亲的商人朋友很多年前送给他的礼物,还有一架则是刚到巴黎时遇见的好心钢琴制造商Erard夫妇赠予他的。总而言之,都是送的。(若我也有此等机遇,恐怕现在早已成为一位钢琴名家了。)
我怀着好奇的心态走向这些乐器,一边想象着我的朋友是如何利用它们施展魔力。
在我的要求下(因为我并不会弹钢琴),他给我亲自演奏了为我的交响曲所作的改编曲,我曾对钢琴抱有不正确的偏见,我认为它是一种单薄无力的乐器,不能够表达出我作品中的宏伟和激情。但是我错了,我的偏执被他彻底打败了。
他问我,“您还算喜欢这部拙劣的改编作吗?”
我激动得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疯狂地点头。
我们还谈到了文学,他已经将歌德的《浮士德》读完了,我非常高兴他能像我一样喜欢这部作品。他对于文学的理解能力令我钦佩,同时,他自己身上也带有一种文学家的气质,一种沾染了浪漫主义色彩的忧郁。他对我说,任何伟大的东西如果无法与痛苦为友,就不可能超越自我;如果不能展现灵魂,那么再漂亮的形式也是空洞而无意义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那样忧伤,与白天剧院中的李斯特判若两人。
我粗略地断言,巴黎的每个人都有着相似的阴郁,我时常感到自己要大叫,为了拯救自己而大叫——这残酷的病(我把这种病叫做道德的、神经的、虚构的、一切人们都可能有的孤立病),这时代的病,总有一天要将我们逼疯。
请原谅我不停地偏题,因为仅用普通的语言实在难以描述这个奇妙的灵魂,让我去药店买回十二个铜板的形容词吧!


1833年10月3日 巴黎
[我和Harriet Smithson的婚礼。]

我有幸邀请到了李斯特作为我的证婚人,因为我觉得若是不将我的幸福分享给他,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我玩笑般地问他,何时能够参加他的婚礼,他对我的回答却是引用了一句古老的俗语:无论是结婚还是保持单身,都会令人后悔。
我的这位朋友有时候过于悲观了。
但在我了解到他的遭遇之后,我理解了他。资本主义的社会矛盾,在法国比任何其它地方都更为尖锐,艺术家的困苦和孤寂也更加悲惨!我曾走上大街高唱《马赛曲》,但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甚至对法国的ge命感到失望,我不认为它能够取得胜利……


1836年12月18日 巴黎
[巴黎音乐学院中的一场演出。]

跟李斯特一同出门真是件难事,他总是要穿衣打扮很久,不仅如此,他还总要问旁边的朋友要这样那样的评价。在他试到第十二只领结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就这个吧,这样很好,您像个王子,而我是王子的忠实仆人。”
他听了我这句充满揶揄的话,似是被我逗乐了一般大笑起来,尔后说要把他“家产”的一半都分给我。可惜我对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游戏毫无兴趣,便拒绝了他。
在我帮他选出了出行的全部装束后,我们总算走出了门,我与他一同步行来到巴黎音乐学院,在这里进行我们的音乐演出。
他这次弹了几首钢琴小品,我必须承认,我从未如此——这么地喜欢过钢琴!
琴音刚落下的时候,我仍然沉浸在之前的美好意境当中,我的四肢先于大脑思考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李斯特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回抱住我,同时对我眨了眨眼,示意我看向台下。
我这才注意到,我竟然忘记了自我,当着观众的面冲到了舞台上,就像一个头昏脑涨的狂热粉丝。
我这种不合时宜的愚蠢举动很可能让我们俩都陷入受人讥讽的境地,幸好观众们还比较仁慈,没有哄笑,仅是前排有几位姑娘偷偷捂住了嘴。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感包围吞噬了我。李斯特拉起我的手微笑着向观众谢幕,无数鲜花被抛向台上,落在我身上和脚下。若不是处在这样一种场合下,这本该是多么浪漫的一幕。
待我们仓皇跑到后台之后,他对我说道:
“埃克托尔,您刚刚的作为可真令人惊讶。”
“我很抱歉,但…就当做上次您在我演出途中大吵大闹的回礼吧?”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也最——最喜欢您了!”


1837年3月31日 巴黎
[援助意大利难民的义演;李斯特和塔尔贝格。]

我们的朋友肖邦曾经说过,没有哪个地方比巴黎聚集了更多的钢琴家(在他口中,音乐家就等同于钢琴家)。
近来巴黎文艺界中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样一件事:究竟谁才是钢琴演奏第一人,李斯特或者塔尔贝格。
起因是很多评论家在报纸上大肆宣传一位名叫塔尔贝格钢琴新秀,将他的技巧比做“世界第五大奇迹”,“不可能完成之事”,我将这些传言告诉了李斯特,但这些文章似乎十分令他不悦,他觉得自己离开巴黎太久了,巴黎遗忘了他。
也许是为了唤醒巴黎人的记忆,李斯特非常少见地写了一篇评论文章,批评塔尔贝格矫揉造作的演奏风格,于是各种流言就铺天盖地散播开来。
今天在咖啡馆,我便遇到了这样一幕,一位眼尖的报界同僚看到了我,将我叫去加入他们的无聊讨论之中。
“柏辽兹先生,您也是乐评家,您来说说,李斯特与塔尔贝格,谁更厉害一些?”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李斯特呀。”
他抬高声音回应我:“您当真这么认为?”
他语气中的怀疑激怒了我,“您若是不信,来与我赌一场吧,我将压上这个月的全部稿费。”
那几个人纷纷笑起来,其中一位对我说道,“您再谨慎考虑一下吧,若是输了下月可是要连啃一个月的干面包!”
哦,瞧瞧这些卑鄙小人得意的样子,简直像一条丑陋的响尾蛇,如有机会,我希望能将他们与罗西尼的粉丝们一同炸个粉碎。
在剧院的门口,我偶然碰见了从国外刚赶回来不久的李斯特,在他还没注意到我时我已经拉住了他。
“我下个月的生计就全指望您了,‘钢琴之王’先生。”
他一脸疑惑,似乎想问我「您究竟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最后他说出口的是:“如果您相信我…那么我也相信自己不会令您失望。”
结局是美好的,正义的赌徒赢过了巴黎的健忘者们。我所首创的“钢琴之王”的称呼就此传开,但写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后悔了……我当时为何不再多下一些du注呢?


1846年3月21日 布拉格
[发生在李斯特欧洲巡演途中的小插曲。]

在这里,我结识了李斯特的万能经纪人贝利尼(Belloni)先生,我特意加上了万能这个词,因为他不仅仅是以一个经纪人的身份在工作,他还同时是朋友,仆人和管家。海涅甚至在一篇讽刺文章里称他为“李斯特的卷毛小狗”。因为他几乎一刻也不离地跟在他的大师身边,无论是在剧院还是酒馆。
他有一头可爱的意大利式卷发,年纪跟李斯特不相上下,很是讨人喜欢,很快他也变成了我的好朋友。
我们一起参加了当地的艺术家聚会,并且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款待,贝利尼很是为明天的行程担心,他拒绝了周围所有人敬的酒,李斯特则是一个完全的自由主义者,他对于贝利尼的建议总是笑着说不用担心,随后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其结果就是,他喝了很多酒,还吵嚷着说要与另一位同样喝醉了的先生决斗,我与贝利尼连忙一左一右架走了他,另一些人则带走了那个醉汉。
经过凉爽的晚风一吹,他不再反抗,乖乖地听从我们将他带到了卧室。贝利尼将他明天可能会用到的乐谱都摆在桌上,我则把他背到了床上,临走之前,我低声对他说:“亲爱的朋友,您以后应该多听听贝利尼先生的话。”
“您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难道连您也要说,‘钱才是最亲密的朋友,最好的顾问’…”(某鱼注:贝利尼一直希望他能存点钱而不是把它们全花光,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拥有22万法郎的积蓄)
“我觉得他说的一点没错。”
“那好吧,”他赌气一般地松开我的手,“晚安。”
我非常担心他明天的演出,因为他还完全没有看过节目单,而且喝了这么多酒。
因此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他的房间,打算在适当的时间叫醒他,以确保不会耽误演出时间。
我推门进去时,李斯特刚刚坐起身,他眯着眼打量我:“早上好,贝利尼。”
他有一点近视(也许不止一点),我找到他放在桌上的眼镜递给他,他才发现进来的并不是贝利尼而是柏辽兹。
“您怎么来了?贝利尼呢?”
“他让我来叫醒您。”
就在这时门外应景地传来贝利尼的喊声:“大师——要迟到了!”
他连忙换好礼服,没来得及看一眼桌上的乐谱就匆匆出门了。
谁能想到这场毫无准备,甚至可以称得上手忙脚乱的演出竟然大获成功,对此我完全无法理解,也许这就是他——世间众多超能力中的一种吧。


1852年11月20日 魏玛
[我的魏玛之行。]

我是如此想念他,他的琴声,还有他的土耳其烟草。因此我付诸行动来到了这座城市,歌德与席勒之城,同时也是李斯特的魏玛乐派的根据地。
此行我有一个特别的发现,李斯特很喜欢各种长相可爱的小动物。
在我刚走到阿尔滕堡门口,还没来得及按下门铃的时候——一只体型巨大的牧羊犬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险些扑倒了我。接着这个小家伙用它那摇个不停地尾巴蹭着我的裤脚以示欢迎,这真是一位特别的迎接员,它用爪子拍了拍门,伴随着几声吠叫,屋内的佣人听见了这声音,为我打开了门。
阿尔滕堡的内部很大,像个真正的城堡一样,但我几乎走遍了整栋房子,都一直没看到他。
“请问…这里的主人,呃,就是李斯特先生,现在他在什么地方呢?”我拦住了一位女仆,询问道。
“您问那位先生啊,”她将手中拿着的物件放到一旁,想了一会儿,“先生说他的朋友走失了,正在找她哩。”
走失?朋友?听到这样奇怪的用词,我感到一阵头痛。
顺着女佣指的路线,我来到了阿尔滕堡的后花园里。超出我预料之外的动物——两只孔雀正在那里悠闲踱步。
“啊,亲爱的埃克托尔,原来您已经到了,”李斯特听到我发出的声响,转过身来向我打招呼,“请原谅我没能出门迎接您,都是为了找这个家伙。”
“这就是您的‘可爱的朋友’吗?”
“是的。我给您介绍一下,她的名字叫做艾斯梅拉达,是位温柔可爱的小姐哦。”
艾斯梅拉达用她那美丽的碧绿眼眸望着我,冲我喵了一声。
艾斯梅拉达……我默读了一遍这个名字,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那位命运多舛的女主角。
李斯特将这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塞到我怀里,我心生敬畏地抱着她,好像拥着一位贵族小姐那样。
“您一定要给猫起这种名字吗?”我不知应该从何开始吐槽。
“您看,她也有一双美丽的绿眼睛呀。”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似乎是觉得我问了一句多余的话。(艾斯梅拉达的法文名有翡翠的意思)
我又看了一眼艾斯梅拉达,她也回望着我,那双碧绿如玻璃弹珠般的眼眸清晰地印出我的缩影——我是否应当为这位朋友的联想能力拍手叫好?
除去在狩猎场之外,我很少近距离地接触这些毫无逻辑的生物,于我来说,阿尔滕堡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动物园。


1853年10月11日 巴黎
[充满硝烟味道的重逢。]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巴黎了,在饭桌上我忍不住询问他:
“您是否还一如既往地热爱这座城市?”
还未等李斯特回答我,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您的问题问的实在太过多余了,”他用一种戏谑的口气讲道,“我几乎每次见到李斯特时,都能听到他正在吹嘘拿破仑的功绩或是‘他们法国’的音乐。”
他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的法语往外蹦单词:“瞧,连我都会讲几句法语了。”
这就是他带来的特殊的客人,那人名叫瓦格纳,是一位与我格格不入的日耳曼人,我对他的喜爱并不比慕尼黑熏猪肘更多。
我不愿承认,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感情——李斯特是属于法国的,他不适合待在魏玛,更不应该为德国音乐卖命!尤其是为了瓦格纳这样无厘头的音乐风格——我想不出更合适的词语形容,姑且称作猫叫乐派吧。(然而,中世纪的猫琴还要比这好听许多。)
早餐结束之后,我们一同商议今天的计划,李斯特说他很久没来过我们的剧院了,瓦格纳则提议说我们可以去看韦伯的德语歌剧。
我拍拍他的肩膀,冲他一笑。“瓦格纳先生,到巴黎来怎能不听听正宗的法国音乐呢?”
“我很久没听到正宗的法国音乐了!”李斯特点头表示赞成我的意见。
他还企图做最后的挣扎——“那么,去听一听比才?只要不是歌剧…”
他的抵抗在两个法语爱好者面前是徒劳的,最终我们投票决定去看Orphee aux enfers,我其实对这部歌剧没什么兴趣,仅仅是不想让他如意罢了。
因为我非常清楚,他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听不懂。


1855年2月17日 魏玛
[我与李斯特共同合作演奏了第一钢琴协奏曲。]

前些日子,我收到了李斯特一封信,他希望我能来到魏玛,担任他的钢琴协奏曲的指挥。我知道这部作品,他从1839年间就开始创作了,我曾经给他提过一些关于配器的意见。
我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份邀请,再次启程赶往魏玛。
我乘坐的火车驶入站台时,李斯特正站在那里等我。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站台,飞扑向他。
“人们都说,德国的柏辽兹是成功的,法国的柏辽兹是失败的。”我大声说道:“因此这部作品一定能大获成功!”
“就因为您到了魏玛?”他不置可否地陪我继续开玩笑,“我将指挥的位置让给您,请您尽管差遣。”
“若您能一直听我差遣,我宁愿放弃巴黎留在魏玛。”我勾起嘴角,“仅需在您的城堡中为我腾出一间空房就够。”
“亲爱的埃克托尔,我非常乐意,但在这里人们是讲德语的。”
“……………”我顿时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打算。
他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他说,其实能够读懂歌德的原文而不是译本也是蛮好的。
如此说来,我所作的所有浮士德歌曲都是由法语写成的,这真是对偶像的大不敬行为,我在心底默默地做了一回忏悔。
我在阿尔滕堡中度过了美好的一晚,第二天便是首演日,魏玛的公爵大人,王宫贵族,伯爵夫人们,所有人都来了,整个剧院几乎都被坐满。
人们不一定能听懂,但都热爱围观。对于这部作品,观众的两极评价就像对待浪漫主义本身,喜欢的人对它崇拜至极,反对者将它视为毒药。
好评与恶评纷沓而来,我们窝在阿尔滕堡中,大声朗读这些评论,以此取乐。
“您看这里,‘柏辽兹先生以为自己在指挥乐队,其实是指挥了一群驴子。(我们将不懂音乐的人都称为驴子)’”
李斯特指着晨报上的一句话笑个不停,差点将咖啡喝进鼻子里。
“那您就是这群驴的首领了。”我耸耸肩膀,跟着笑起来。
“您不能这样说我,写这篇文章是人才是真正的驴子。”
他私底下一直将魏玛民众称作驴子(donkeys),现在报应终于来了。
“弗朗茨,竟然连伟大的克拉拉夫人都发言赞美您了,”我假装惊呼道:“任何能从中感受到美的人都没救了——”
“埃克托尔,我们早就同流合污,没有救了。”他神态自若地将剩余的咖啡都喝了下去。
我继续朗读,直到读完了将近十页纸的恶评,我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们应当再加上一条!您写了一部三角铁协奏曲,朋友。”
“三角铁那样简单却也是一样乐器,难道不值得拥有一部协奏曲么…”
我假装认同了他的观点,“有机会我也会考虑写一部。”
故事的最后,他捏着鼻子用第一章的主旋律唱道:你们—谁都—听不懂——


1867年8月30日 巴黎
[一段小记。]

无所事事的我蜗居在家,写下了这段毫无意义的文字。距离我上一次动笔,已经过去十年有余。
世界上的奇遇有很多,李斯特就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与他就像地球的两个极点,他是光,是最受人欢迎的音乐家,仅需站上舞台就能获得热烈的掌声,我则是活在阴影当中的落魄艺术家的代表,常常被厄运眷顾,无人问津。但我们却成了最好的朋友,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从常理来讲,这样悬殊的关系是难以维持下去的,现实中不乏因门户不当致使关系破裂的例子。但令我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我竟从未羡慕或嫉妒过他。因为我明白他为实现崇高的艺术目标所付出的一切。他不仅是一个天才,更是一个专注的工作狂。
在1832年间,严重的霍乱笼罩了整个巴黎(若不是得益于我的医学知识,我可能也会因此丧命),无数生命在一夜间被死神夺走,那时他正好参观了意大利的古老壁画(他对于死亡的主题情有独钟)。在决定创作《死之舞》之后,他总是出没于医院、赌场和疯人院,甚至还下到监狱去看望那些死刑犯。
我还记得某次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我遇到了他的邻居Dash夫人,在听说我是李斯特的朋友之后,她这样对我抱怨道:
“我一整晚都无法入睡,你的朋友一直发出声响,从黄昏弹到了黎明。”
由于过度练习,他的神经也变得十分脆弱(用医学术语解释可以称作神经衰弱),我注意到有他加入的音乐会,中场时间都会特别地长。也许正因为这个毛病,他总是脸色苍白,像个幽灵一样。
他的生活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充满荣光,与无知与庸俗搏斗的过程是艰辛的,在那样耽于享乐的年代,艺术家们却没有地位可言,他为此所做的努力让我不敢想象。
尽管巴黎、魏玛、布达佩斯都在为他喝彩,他却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他同我一样,是这世间孤独的、流浪的游魂。
1846年,我为浮士德所作的曲目再次惨遭失败,我满身伤痕地回到巴黎,心灵与肉体都摇摇欲坠。
我绝望地问他:“您为什么会来巴黎?”
“所有追求艺术的人,都会到巴黎来。”
“巴黎并不是那样美好的地方。”
“您说的没错。”他转头望向窗外,又接着说道:
“但您同我一样热爱巴黎,您从来没有放弃它,您又回到这里来了,不是吗?”
巴黎!…它是我的缪斯,也是我患上的顽疾。这些年来,我每到一处国外的城市都会下意识地将它与巴黎做比较,然后得出“它比不上巴黎”这样的结论。
我无法反驳,只能沉重地点点头。
他十分担心地询问我,需不需要他的资助,尽管负债累累,我却一如既往地拒绝了这个请求。
“让我拥有您的友谊就足够了。”
我与他的友谊,是不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
写至这里,我又怀念起年轻时的我们与巴黎共同度过的光辉岁月,但如今,我的头脑越发迟钝,再次动笔创作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能及。上一次歇斯底里症发作时,我烧毁了四十年的回忆。我的一切,他的一部分,都消失在冰冷的火焰之中,仅有这篇日记,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舍得销毁的宝物。
这便是我们友谊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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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资料来源于Hector Berlioz Website

关于M.Litz,就是李斯特先生,当时的法国人因为他的德语名Liszt辅音堆积念起来比较拗口而给他起的昵称,多数法国人都会这样称呼他,甚至报纸上也是。
Berlioz也是一个德语名(但他本人不会说德语),法国人一开始将他的名字读作“Be-lio”。

日记风文内容难免会有些流水账,在讲故事的同时,我还穿插写了一些可以反映作曲家本人的思想片段。里面很多梗都是有史可考的,但我不想写得像本传记小说一样,所有内容都是在历史框架上的个人想象,如果您了解这些历史,可能会对其中的某些桥段感到眼前一亮。(画手强行写文尬卖安利,并不会写,所以,就这样吧。)
好笑的是,同样是同龄音乐家,柏总对门和李完全两种态度(对基友和对老婆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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