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 | 柏辽兹与李斯特:法兰西中二之友

(是重制版……!我把之前的删掉了c:)


 “…在所有的音乐家中,李斯特、Ernst、和我柏辽兹是三个最大的流浪汉。 我们都是为周游世界的愿望和忧郁的情结所驱使而离开了自己的祖国,并到世界各地去流浪。”

“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You are someone out of the ordinary. ——Berlioz to Liszt, letter of 15 January 1854


李斯特是极少数被划进浪漫主义第一高冷男神柏辽兹的密友范围内的人之一,也是除去家人以外,柏辽兹唯三会用tu(你)而不是vous(您)来称呼的朋友。(可见柏神真的很·高·冷)(另外两人是评论界的同事)

Apart from d'Ortigue and later J.W.Davison, the critic of The Times, Liszt was the only nonrelative who Berlioz allowed himself to address in the inimate form. 

这段友谊可谓神奇,柏辽兹对钢琴没有兴趣,而对方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钢琴家。不仅如此,柏辽兹评论他的一幅画像说自己从来不会拿手杖也不戴戒指,并题字道,柏辽兹不是一个花花公子。而李子对各种花里胡哨的装饰品情有独钟。另外,李斯特信仰天主教,柏辽兹却是一个无神论者,他曾经在信件中强调自己“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两人的气质十分不符,中二的精神倒是如出一辙。某些音乐以外的共同爱好(文学、诗歌、美术)促使两人成为好友,柏辽兹是莎士比亚的脑残粉,而李斯特追随歌德席勒的足迹搬去了魏玛。或许在前面共同爱好那一项里还可以加上革|命,他们都参加了巴黎的七月革|命,柏辽兹在出门领取罗马大奖时带着猎枪,准备随时开枪射击(但当他完成乐谱装备好猎枪的时候起义已经结束了),而后在一条弄堂里指挥成百上千的巴黎居民合唱《马赛曲》。躲在家自闭的李斯特则是被革|命的炮声治好了失恋(不知道哪个更好笑一点)。


1830年,李斯特第一次拜访柏辽兹,柏辽兹将自己正在读的《浮士德》推荐给李斯特,而后这也成为李最喜爱的文学作品之一。1854年柏辽兹将自己的《Damnation of Faust》献给李斯特,1861年李斯特也将自己的浮士德交响诗题献给了柏辽兹。

李斯特参加了幻想交响曲在巴黎音乐学院的首演,这首曲子深深地打动了他,自此之后他将柏辽兹视作难得一见的天才。他开始在钢琴上探索管弦乐的音效乃至之后的交响诗也要归于柏辽兹的影响。

随后李子把这首宏大的交响曲移植到钢琴上:“我从事这项改编工作就好像在抄写圣经一样”

“I have started something quite different with my transcription of the Symphonie Fantastique by Berlioz; I have worked on this as conscientiously as if I were transcribing the Holy Scriptures, attempting to transfer to the piano not only the general structure of the music but all its separate parts, as well as its many harmonic and rhythmic combinations”

柏辽兹在回忆录中写道,“他来参加这场音乐会,其热情鼓掌的举动让所有听众都认出了他。”

演出结束后他就被对方硬拉去家里喝酒了。

(这里还有一个好玩的背景,如果不是因为凯鲁比尼曾经拒绝了小李入学,那么两个人无疑就是校友了,而且12岁上大学的小李还会是大他8岁的柏辽兹的学长233)

在柏辽兹追求那位英国演员期间李斯特曾经劝阻过他(可能由于他以前的心碎经历),但最终他成为了两人的证婚人。 

Poor Berlioz!... how I can sometimes recognise myself in his soul. He is there, next to me. A moment ago he was crying and sobbing in my arms… 

当柏辽兹从罗马回到巴黎举行第一场音乐会时,他写道:

“李斯特弹奏韦伯的《Concertstück》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我对他的热情让我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场合,我竟然不受控制地冲上舞台当众抱住了他——这让我俩全部成为了观众的笑柄。”

在一场纪念柏辽兹的宴会上,李斯特被选为讲话代表。“很可惜,如果说他讲得非常好的话,那么他喝的也一样多”,其结果就是凌晨两点钟柏辽兹和李子的秘书Belloni一起把他带回了旅馆,还阻止了他与另外一位喝醉了的先生决斗。


柏辽兹的作曲生涯常常使他赚不到钱,而他自己很厌恶的为报社撰写评论文章的工作反而使他广受欢迎,柏辽兹自1835年开始定期为《辩论报》撰稿,李斯特的女友Marie就常将李子的一些出行细节寄给他,请他美言几句。而李斯特为了推广朋友的作品也做了很大努力,比如将《幻想交响曲》完整复制到钢琴上并和柏辽兹同台演出了它们(上半场是原作,下半场是改编版,尽管下半场要更受观众欢迎)而李子自费出版的钢琴改编版乐谱也成了这首曲子11年来唯一的出版版本,舒曼对它的吹捧也得益于钢琴版本。

尽管柏辽兹很感激朋友的帮助,但这仍不足以打败他对于钢琴的歧视,私下里他将这种在钢琴上演奏管弦乐的行为称之为travesties(拙劣的模仿)。

在定居魏玛之后,李斯特为了帮助好友也做过很多努力,1852年他写给经纪人Belloni的信中提到:Berlioz was an exceptional figure who deserved to be supported to the hilt, and Liszt would do his utmost to promote him and his music.(柏辽兹是一位非凡的人物,应该得到支持,李斯特会竭尽全力推广他和他的音乐。)

他邀请柏辽兹到魏玛,并在1852,1855和1856年为他举办了三场音乐会。1855年,两人还同台合作了李斯特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由柏辽兹担任指挥,李斯特负责钢琴部分。(1841年两人也曾在为修建贝多芬纪念碑筹资的义演中合作,也是由李斯特solo柏辽兹指挥。)

李斯特帮助柏辽兹修订了他的歌剧作品《Cellini》,这部剧之前的演出经历糊到作者本人都看不下去,因此听说李子要上演这部剧,他自己都很惊讶。

I cannot tell you how touched I am by the care and devotion you display for my unfortunate opera and how this fills me with admiration. You are someone quite special. I have long known that, but extraordinary happenings like that are so rare that one may even be allowed to be surprised. 

你对我那不幸的歌剧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和热爱,我无法形容我是多么地感动,这是多么地让我钦佩。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我早就知道这一点,但是像这样的不寻常的事情是如此罕见,以至于人们甚至可以感到惊讶。

柏辽兹在后来的出版版本中称之为“our edition of Cellini”。

In revising Benvenuto Cellini for performance in Weimar Berlioz showed himself receptive to Liszt’s suggestions and regarded him as a virtual collaborator: in his letters to Liszt he refers to the work as ‘our opera’, ‘our Benvenuto’, ‘your protégé’, and the published version as ‘our edition of Cellini’.

而且为了不使朋友感到被拒绝,尽管他有可能持有不同意见,但在魏玛的表演结束之后他没有再继续修订这部作品。

在两人感情最亲密的时候,柏辽兹将他比作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用哈姆雷特和Horatio(原剧中哈姆雷特大学时期的密友,给哈姆雷特传话的那个同学,也是唯一的幸存者)比喻他们两个的关系。(我不行了这也太中二了)

In one letter he is Prospero while the young princess Marie von Sayn-Wittgenstein is Miranda (CG no. 1927), while in another he is none other than Hamlet to Berlioz’s Horatio: ‘Farewell, I clasp your hand / Your devoted Horatio / and let us continue to laugh at all the / Guildensterns, all the Rosencrantzs, / and all the little Osricks, / without mentioning the Polonius / of this world down here’.

李斯特曾向他索要了一份medallion portrait,而柏辽兹巴黎家中的钢琴上方也挂着一张李子的肖像。柏辽兹曾把自己回忆录的手稿交给李斯特,希望他可以帮助自己将作品译成德文并等到自己死后发表。(由于文中使用了大量谚语、典故和短语是翻译难以理解的)

两人的友谊几乎保持到了生命的最后(如果没有瓦格纳会更好),很有可能正是因为李斯特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才会导致他如此之讨厌瓦格纳,瓦格纳也成了两人的分歧最重要的来源,最终柏辽兹与同样讨厌瓦格纳的维特根斯坦公主结为盟友,在公主的鼓励下他创作了大型歌剧《特洛伊人》。尽管真正的决裂从未发生,但在1856年以后两人的通信频率大幅减少了。(这是什么大四角x)

These last few days we talked here a great deal about you with Wagner, and you can imagine with what affection; take my word for it, I believe he loves you as much as I do myself.

(Berlioz to Liszt, Mentioned Wagner)

当时许多人都将柏/李/瓦这三个人看作同一派别,在风格上也确实如此,或者准确来说,后两者在编曲上都受到柏很大的影响。但清高如柏神表示拒绝跟任何圈子混为一谈,何况其中还有个讨厌的瓦格纳。

至于柏辽兹和瓦格纳。柏辽兹不懂德语,也从未想尝试这门语言,瓦格纳对待法语的态度也是一样,只不过在朋友的影响之下稍微学会了一些。他多次表示,柏辽兹永远无法完全理解他,因为他不懂德语。(有位作者提到,虽然语言是个大问题,但柏也有同样是德国人的Robert Griepenkerl作为好朋友,如果说是因为年龄隔阂,但柏李之间就丝毫没被影响。所以说还是柏不喜欢他这个人啊,而且他对于瓦疯狂diss门德尔松也略为不满)……

李斯特作为两人共同的好友一直能希望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仅是他,三位共同的支持者彪罗也是如此。但很显然这种尝试以失败告终。

柏辽兹拒绝将自己与瓦格纳联系到一起,甚至在回忆录的背面注明:“ was nothing bearing on either Liszt, or Wagner, or the music of the future. ”(与李斯特、瓦格纳或未来音乐没有任何关系。)瓦格纳的话题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敏感,以至于他把它完全从自己的记录中删去了。他甚至从来没有提到过瓦格纳身上其实带有他的影子(比如Tannhäuser与Romeo and Juliet有很多相似之处)。

在公开了这种分歧之后,任何关于瓦格纳的讨论在两人的通信中都被避而不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观念性的分歧就是,柏辽兹认为没有必要将自己的音乐强加给不情愿的观众。他对李斯特写道: I persist in my plan to stop walking towards the mountain; perhaps the mountain will finally start to move in my direction. (我并不想朝山走去,或许⼭会向我走来。)

⽽李斯特认为: I maintain and defend the right of the artist to impose on the masses what is beautiful and superior (“我维护并捍卫艺术家向⼤大众强加美和优越的东西的权利”)。


  • 互吹内容

柏吹李的部分:

柏辽兹曾经在听过李斯特的演奏之后激动到哭出来。

“Oh my dear gorgeous, how I love you.”

柏辽兹在写给贝多芬奏鸣曲的评论中将他称之为“未来的钢琴家。”

1834年的一场音乐会评论:“he speaks piano as Goethe spoke German, as Moore speaks English, as Weber spoke orchestra.”

吹《第一钢琴协奏曲》:“your magnificent composition, so vigorous, so new, so brilliant and fresh and glowing.”

他还在一封公开信中对李斯特写道:你可以自信地向公众宣称,模仿路易十四的口吻:我就是管弦乐,我就是合唱,我就是指挥本身!……后来李斯特果真说出一句“Le concert, c'est moi.”……

……不要再互相传染中二了啊。

最后请大家欣赏一下这一长串明显是瞎吹的排比句⬇️

Some had a grudge against Liszt because of his phenomenal talent and exceptional successes, others because he is witty, and yet others because he is generous, because he has written too fine a cantata, because the other works composed for the festival and given the previous day were not a success, because he wears his hair instead of a peruke, because he speaks French too well, because he knows German too thoroughly, because he has too many friends, and doubtless because he has not enough enemies; and so on.

有些人反对他,是因为他出众的天才,他写了太优美的康塔塔,……因为有头发而没有戴假发,因为法语讲的非常好,因为有太多的朋友……??????


李吹柏的部分:

他是一个诚实,出色,伟大的人。

He is an honest, splendid, tremendous fellow.

“柏辽兹简直太好了,他给我寄来了歌剧《 Les Troyens》的钢琴版。尽管对于他的作品来说,钢琴版本显然是一种欺骗,但是粗略地阅读《Les Troyens》仍然使我非常感动。人们不能否认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而且它并不缺乏精致-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写给魏玛大公)在过去几周的时间里,我一直期待着柏辽兹先生在这里[演出切利尼,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浮士德]。 我敢肯定您会对这些出色的作品很有兴趣,不让魏玛错失这样的良作是我的责任和荣幸。”

“两周前,我从巴黎听说柏辽兹健康状况不佳,遭受了巨大痛苦。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1866年春天)时,他的身心都几近崩溃了。我们的关系始终保持友好,这是真的,但是在他的身边,有些混杂着阴郁与局促的东西……”

“一位业余爱好者在贝多芬的表演进行到最后四分之一的时候问他:“现在,先生,这真的能让您感到高兴吗?”柏辽兹回答:“看在上帝的份上,您认为我是谁?我会只为自己的乐趣而听这样的音乐吗?”(我复述的是大意,而不是确切的语言,“您认为我听音乐只是为了寻开心吗?”)”

“我对于《Rakoczy March》的改编曲的真实标题应该是——交响复述曲。它的页数是柏辽兹那个著名版本的两倍多,而且完成在他出版之前。出于对我杰出的朋友的细心,我将它的出版推迟到他去世后。因为他把交响版本的Rakoczy献给了我……。”


*因为柏晚年烧毁了很多收藏(留下来的只有帕格尼尼送他的小提琴和门德尔松送他的指挥棒),所以保留下来的通信记录基本都是他写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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